段扶風說：“你拿劍，她空手，這樣切磋不公平。”

段淩雲嗤笑。

“四弟啊四弟，戰場上是沒有公平可言的……你這樣憐香惜玉，其實是在害她。”

段扶風目光閃爍，沒再說話。

段淩雲笑意更甚，加快速度，連刺幾劍。

梧桐勉強躲開，卻失去了平衡，摔倒在地。

這時，段淩雲往前邁了一步，一劍戳向她的胸口。

梧桐避無可避，只能閉上眼睛等死。

預料中的痛感遲遲沒有到來，倒是幾滴溫熱的液體，落在她的胸口。

梧桐困惑的睜開眼，映入眼簾的景象，是一只修長有力的手，握住了劍身。

鋒利的長劍割破白皙的手掌，鮮血沾紅了皮膚，猶如在那掌心繪出一副艷麗的朱砂畫。

竟然是……段扶風用自己的手，幫她擋住了劍。

梧桐看明白以後，倒抽一口冷氣爬起來，要去查看他的傷勢。

李得明推開她，先她一步抓住段扶風的手，焦急道：“王爺，快把劍放下，讓我看看您的手！”

段扶風不為所動，冷冷地看著段淩雲。

“梧桐是我南疆的人，她實力如何，無需外人質疑。”

段淩雲的嘴角噙著一抹陰森笑意。

“呵呵，是麽……那就提前預祝她百戰百勝，絕無敗績了。”

他松開手裏的劍，轉身離開。

正在排練的士兵們一頭霧水，面面相覷。

李得明再也忍不住，把那把劍抽走，攤開段扶風的手掌。

段扶風的手掌寬大有力，手指修長，簡直就是個藝術品。

可這時，藝術品上橫著一道十多公分的血口子，鮮血不停往外湧，皮肉外翻，看得人頭皮發麻。

梧桐楞楞地站在旁邊，想上去幫忙又不知道該做什麽。

李得明推了她一把。

“你傻站著做什麽？快去叫太醫！”

“啊……好！”

梧桐拔腳就要跑，又聽到段扶風聲音低沈地說：“不必了，先回去。”

“可您的傷……”

李得明想勸，發現段扶風面色堅決，只好另外派人去叫太醫，先送他回太極殿。

回到院中後不久，太醫就來了，進到房間為段扶風包紮。

梧桐守在門外，只來得及從太醫開門時的縫隙中看見段扶風的側臉，之後門關上，她只能在外面眼巴巴的等，心驚膽戰。

手上有很多神經的，看段扶風流了那麽多血，該不會以後留下什麽殘疾吧？

那她可就成千古罪人了。

等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，宮女端著幹凈的熱水進去，又端著鮮紅的血水出來。

全程只聽得到李得明和太醫說話的聲音，段扶風不發一言。

梧桐擔心極了，好不容易看見李得明走出來，顧不上會不會被他責怪，跑上前問：“王爺怎麽樣？”

李得明冷冷地說：“如果你真的拿他當王爺，就不該讓他為你擋這一劍。”

梧桐把嘴唇咬得發白。

她也不想讓段扶風為自己擋劍，她不想欠段扶風任何東西。

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，她能怎麽辦？

李得明看著她可憐的樣子，沒好氣道：“王爺讓你進去，再別讓他生氣了。”

梧桐難以置信地擡起頭：“真的嗎？他真的讓我進去？”

李得明懶得回答，徑直送太醫出門。

梧桐一個人站在院子裏，回頭看看緊閉的房門，深吸一口氣，推門走進去。

段扶風靠坐在床上，身上只著白色裏衣，黑色的大氅披在肩頭。

他的臉色因失血過多顯得蒼白，垂著眼眸，濃黑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深深的倒影。

散開的黑發順著大氅滑進衣襟，看起來竟有幾分往日絕對無法看到的虛弱。

手掌已經處理好了，包著厚厚的白色紗布，擱在床沿上。

梧桐屏住呼吸走過去，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，問：

“王爺，要喝茶嗎？”

段扶風擡起眼簾，漆黑的眼睛看著她，沒說話。

“不想喝麽……”

梧桐把茶又放了回去，拘謹地站在床邊。

“我聽說你叫我進來，不知道有什麽事？”

段扶風用下巴指了指床邊的椅子。

“坐。”

梧桐坐下，忐忑地看著他，不知道他要說什麽。

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段扶風許久都沒開口，靜靜地靠在床頭。

完美的人，精致的雕花木床。

就是手上那抹血紅色有些滲人。

畫面好看是好看，可他特意叫她進來，就只是想讓她這麽坐著……

梧桐正在糾結著要不要自己先開口時，段扶風輕啟薄唇，終於說話了。

“其實在幼年時，我與皇上、西齊王，是最要好的三個兄弟。”

梧桐猛地擡起頭，看見他目光悠遠的看著床幔，似在走神。

“我還記得我七歲的時候，他們兩個偷偷弄來了三匹東齊的馬，說以後這就是我們的坐騎，要騎著它一起打天下……”

段扶風根本沒理會她在不在聽，與其說聊天，更不如說是一個人自言自語。

他想著往事，輕笑了一下。

“結果我們第一天騎出去的時候，延禧就被他的馬甩下地，還踩斷了一條腿，養了足足半個月才好……事後父皇要追責，我怕他們兩個挨訓，於是說三匹馬都是我讓人弄進宮裏來的。父皇罰我禁足一個月，禁足時淩雲就天天背著斷腿的延禧，跑到我的窗戶下面，陪我聊天……”

梧桐想象著那副場景。

三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子，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，生長在同一座皇城中，把彼此當做最好的兄弟。

可是後來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呢……

梧桐忍不住問了出來。

段扶風看著床幔淡淡道：“這是必然的，自從封了太子以後，我們之間的關系早就越行越遠了。”

梧桐喃喃道：“是你和西齊王主動疏遠了皇上嗎？”

段扶風搖搖頭，眼睛深處閃過一抹悲傷。

“被封太子的那個人……是我。”

梧桐張著嘴，過了半天，也說不出一個字。

原來段扶風才是當年的太子……難怪他曾經說，皇位本該是他的。

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？

她抿抿嘴唇，不解地看向段扶風。

“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事？”

如果她把這些話傳出去，段延禧估計會更加想除掉他吧。

段扶風靠著床頭籲了口氣。

“誰知道呢，大概是知道你馬上就要走了，所以沒有顧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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